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小山村,那里的夜幕总是早早地降临。太阳就像一个大葫芦滚的西山后边去,黑夜便无声无息地笼罩了群山。包围小山村,在我的记忆深处,家中唯一能带来意思光亮的,便是那盏陈旧古老的煤油灯了。
这盏煤油灯形似现在的胶水瓶,顶部有个尖尖的小盖子,盖子顶尖处有一个极细的孔,需将一根长长的灯芯塞入其中,灯芯则浸泡在灯的下方煤油里。点燃灯芯,就能发出昏暗微弱光,但在那个时候,点亮她就是儿时的我的奢望。
这毫不起眼的煤油灯,承载着无尽的温暖与美好回忆。那昏黄而摇曳的灯光,总是伴随着妈妈在灯下做针线活、给我讲故事的场景。为了节省煤油和钱,天黑后妈妈会让我们都上炕睡觉,那小小的煤油灯也舍不得轻易点燃。只有当妈妈要干活时,才会用取灯将其点亮。取灯是过去人们常用的点灯工具,就是土制的火柴。还有火镰,都是儿时的点火工具,爸爸上山放羊、抽烟都带着火镰,通过敲击能产生火花,将像棉花一样的东西点燃,从而把烟点着。那时虽然已有洋火,洋火就是现在的火柴,但因珍贵而舍不得用。为了省钱,一般多用取灯和火镰点灯,我只是见过爸爸妈妈用过,自己却从未真正体验过。
妈妈白天在生产队里辛勤劳作,她坚信妇女能顶半边天,比如扶楼、拉楼、犁地等,这些都是力气活,通常由男人承担。在苦难中解放出来的妇女们不甘示弱,和男人挣着抢着干的,她们也照样能干,妈妈非常要强,从不服输,这也在我心中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。我觉得妈妈真的了不起,真伟大。
到了晚上,她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忙碌,搓麻绳、纳鞋底,一针一线地缝补我们破旧的袜子。偶尔,她还会耐心地为我们找寻藏匿在衣服缝隙中的虱子。如今,虱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但小时候的我,身上总有这些令人讨厌的寄生虫。妈妈只能在那昏暗的灯光下,在衣服的边缝里仔细找寻,找到后轻轻掐下来,丢进火盆,伴随着一阵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,虱子在火中瞬间消失。妈妈一边找虱子,一边给我们讲故事。妈妈曾说,她十多岁时,正和伙伴们在村里玩耍,突然你二舅回来报告说鬼子要进村了。鬼子喜欢花姑娘,妈妈她们就赶紧解下红头绳,跑回家把锅底的黑往自己脸上抹,再抓一把灰撒在头发上,让自己变得脏兮兮的,以此躲避鬼子的祸害。日本鬼子实行“归围子”政策,把人们像牲口一样关在一个大圈子里看管着。人们想尽办法逃出围子,你二舅也从儿童团长当上了民兵连长,组织抗日力量,冲破敌人的围子。最终,鬼子的“归围子”政策以失败告终。你二舅也参加了八路军。妈妈讲得最多的还是八路军好,共产党好,现在的社会主义好。是八路军解开了她们的裹脚布,让她们的脚得到了解放。八路军还成立了扫盲班,让她们认识了字。咱家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在土改中分得的。
在这煤油灯下,妈妈还给我讲了孙悟空西天取经的故事。孙悟空路过通天河时,有一只善良的大乌龟驮着他们过河。大乌龟满心希望孙悟空见到佛祖时,能问问佛祖自己何时才能成佛成仙当官。孙悟空取经回来后,告诉乌龟说佛祖说了,等到灯头朝下的时候,乌龟们就能成仙成佛当官了。那时的我天真无邪,实在想不明白煤油灯灯头朝下怎能发亮,若是这样,油不是会洒出来吗?怎么还能发亮呢?我好奇地问妈妈,妈妈微笑着告诉我,现在城里都已经用上电了,用上电灯了,电灯就是灯头朝下。我对电灯充满了渴望,充满了好奇,充满了幻想,,,,,
现在的孩子上学前就会玩手机、玩电脑。等到这些孩子 60 岁以后,他们回忆起的今天的手机、电脑时,是否会如同我今天回忆起煤油灯和取灯一样呢?,,,,,
如今,那盏煤油灯已成为遥远的记忆,妈妈也已离我们远去,但它们却如同珍贵的宝藏,深埋在我心中。那微弱的灯光,是妈妈的爱与关怀在闪耀;那温暖的回忆,是我拥有的无价之宝。时光如流,我也步入老年,那份真挚的情感始终熠熠生辉。当我回首往昔,那是生活的馈赠,是爱的传承。我怀念母亲,感恩母亲。那份爱、那份美好,那煤油灯旁的妈妈形象将永远在我生命中延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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